逍遥游

在统计系的办公室埋头科研。科研，多么光荣的词汇，说出这个词带来的气场，比伸出一只带五个金戒子的手还立竿见影。从手边的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开始撕起，一张一张的草稿纸从空白变得饱满，那是上帝条分缕析的解释，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。早几年的时候，还年轻的时候，会不会想象到这场景会持续如此的久？早几年的时候，在数学系读本科的时候，对着满目的公式和符号还有种振奋，仿佛其中埋伏着个性，埋伏这骄傲，叽叽喳喳的抱怨里其实还戴着一份炫耀。

我给小西说，在神面前，我常常觉得自己是个无知的孩子向未知的前方伸出手，不知道神会给我什么，是糖果还是惩罚。只是无论被赐予的是什么，我都无权抱怨。 小西下周要离开Ames去Pennsylvania一所高中教数学和统计，还兼当中学的篮球和网球教练。他很喜欢这份工作，他喜欢和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在一起。我和小西开玩笑说，看来你永远都长不大了。小西很严肃的反问我：我为什么要长大？是啊，为什么要长大？美国没有不可理喻的房价，没有乱七八糟的潜规则，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人情世故，没有资源紧张造成的生存压力，他为什么要长大？我明白小西的意思，神如果想要他长大他便会长大，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。我说小西你真的很幸福，因为你建立了一个完美的模型，一个能解释你世界所有问题的模型。小西很开心的点头，说对的，不管发生什么我的上帝永远都和我在一起，他是一切的答案。昨天我们为小西送行，大家轮流给小西祝福，到我的时该说的之前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，于是我说，小西是神赐予我的糖果，谢谢，希望小西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麻雀。

Tim让小西不要难过，保持联系。我说没什么好难过的，都在美帝，去拜访彼此也不用签证。他们都笑了说：“荟这是个很好笑的笑话。”这或许挺好笑的，但这次不是笑话。

笔记本从最后一页开始被一张张撕下来，然后我偶然看到这张的背面写着：

背若泰山，翼若垂天之云，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，绝云气，负青天。 ------《逍遥游》 庄子

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要出国。绝云气，负青天的那是神。我和小西一样是只麻雀。